《飞镝记》
一
长沙城的九月,照例是燥热的。街边的梧桐叶蜷曲着,像被火烤过的纸片。郭氏妇人正在灶间剥莲子,青白的莲子从她指间滚落,在瓷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盘算着,待两个女学生放学归来,这一碗莲子炖的汤,正好能解了学堂里的暑气。
谁曾想,这碗汤终究没能等到它的食客。
二
\"飞镝伤人\"的事,古已有之。但将教学用的三角规掷向稚子,却是闻所未闻。那三尺讲台,本应是\"传道授业\"的圣地,如今竟成了伤人的凶器。刘家小女额上那一道四寸长的伤痕,恰似一柄利剑,生生劈开了童稚的梦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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堂上人辩称是\"失手\",却不知这\"失手\"二字,在受者身上刻下的,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创痛。那三角规先是击碎了颅骨,继而搅乱了脑髓,最后竟在稚嫩的心田里,种下了恐惧的种子。医者言道,此伤及根本,非药石可愈。
四
我见过那孩子受伤前的影像:双眸明亮如星,笑靥如月。而今再看,眼中光彩尽失,只剩两潭死水。夜不能寐,食不甘味,连记忆都如筛子般漏尽了。更可叹者,她开始自伤,用剪刀在腕上刻下无人能解的符咒。这哪里还是那个在烈日下坚持习武的倔强女童?
五
校方始终以\"监控遗失\"搪塞,同窗家长先是\"义愤\",继而\"噤声\"。这使我想起旧时看客,见血则聚,闻声则散。唯有那母亲,如护雏的母鸡,在短视频里声声泣血。她的抗争,在这\"大事化小\"的世道里,显得格外刺目。
六
孩子曾短暂复学,却总疑心听见\"宋先生\"的声音。这使我想起那个被虎伤过的童子,见画上的虎也要惊惧。医者说得对,与其让她活在虚幻的\"康复\"里,不如直面这残缺的真相。毕竟,带着伤痕活着,也是一种勇敢。
七
那三角规飞出的瞬间,改变的不仅是一个女童的命运,更照见了教育最狰狞的面目。当戒尺变成凶器,教室沦为刑场,我们这些看客,又有何颜面自称\"文明\"?
愿这孩子终能如她的名字一般,在漫长的黑夜里,找到属于自己的星光。纵使伤痕难消,也要让生命如野草般顽强。这世间虽多险恶,但春日总会再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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